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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著二人背影,唏噓道:“瞧瞧,原本多配的,真是可惜了!”

秋風拂面,不比春風宜人,夾帶著一些冷,有枯葉從枝頭離開,好像飛了許久要歇息的蝴蝶,慢慢飄落在地上。

駱寶櫻緩步走著,輕聲道:“還沒恭喜你呢,不過我一早料到,你定會高中。”

她頭上步搖微微晃動,閃爍著華光。

他看著,輕笑道:“大約是因你那句話,我才會中舉罷。”

她一時又不知說什麽好。

兩人走得一段路,她還真把賀琛帶到她院子裏,那盆“雲紫”就擺在窗臺上。此時不是花期,但葉子格外翠綠,沐浴在陽光下,一片片肥美,又幹凈,像是翡翠雕刻而成。

他低頭瞧得會兒:“你養得很好,比我們家花農照料的還好呢。”心頭有些欣喜,畢竟她那麽認真對待他送的花兒,他笑著擡起頭,又四處一打量,只見這院落很是逼仄,比起他住得地方,恐是只得三分之一,但收拾的很整齊,一絲不茍,連墻角一把掃帚都筆直的立著,他像是自言自語,“原來你住在這樣的地方。”

“有些小吧?但我爹爹的俸祿也只夠買這麽大的。”她笑著指一指隔壁,“我四妹就住在那裏。”

駱寶珠原是在窗口偷看,瞧見了,立時把頭縮了回去。

賀琛仍看見了影子,他一笑:“住那麽近,難怪你們感情很好。”

“是啊,有時候她晚上還跑過來,與我一起睡呢。”她往閨房走。

賀琛有些猶豫。

她站在門口:“事無不可對人言,其實只是處廂房,又有什麽?我只想讓你知道,我其實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姑娘家。”她靜靜看著他,“我發脾氣,使性子的時候,你都沒有看見。”

她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,雖然她自傲,自信,可她不是十全十美。

姑娘的眼波像溫暖的水,流淌過來。

那是她對他的些許溫柔。

想讓他舒服些。

可有時候,兩個人不需要說什麽,只是一個單純的動作神情,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,她今日鄭重過來,而不是滿是嬌羞,他就已經猜到她的答案,她並不想嫁給他,他此刻胸腔裏滿溢著悲傷,但奇怪的是,因為猜到了,好像也不是那麽的需要一個發洩口。

也許是因為已經在面對她?

他笑了笑:“就算你發脾氣,做什麽壞事,你也是我喜歡的駱寶櫻。”

臉頰忽地就熱了,駱寶櫻以為他已明白,誰想到他還會說這些。

怔怔的,她不知該怎麽辦。

明知道要說得更堅決些,手裏拿著刀,卻不忍捅出去。

看她有些手足無措,看著她緋紅的臉頰,賀琛緩緩道:“其實那日我本來有許多話要對你說,但現在看來,說出來了,只會讓你難做,既然你已經……”他到底沒能抑制住從心頭升上來的痛楚,略垂下眼眸道,“如果我早些認識你,比衛公子更早認識你,你是不是就願意嫁給我了?”

她十歲時就住在衛家,若是住在他賀家,定是不一樣的結局。

畢竟她不討厭他,不是嗎,或者說,他看得出來,她對他是有些喜歡的。

不然憑她直率的性子,她何須領他進來。

少年的話落入耳朵,叫她心口一滯,她擡起頭看著他,他笑容溫柔,好像並不在難過,她想說是,但這個字,難以輕易說出口。

因為世上沒有如果。

她沒有再給他希望,給他等下去的理由,賀琛笑得更溫柔:“謝謝你,寶櫻。”

駱寶櫻難以接話。

他又道:“這盆牡丹花,還請你繼續照料,你能一直照料它嗎?”

那是他送給她唯一的禮物,私心裏,希望它能一直留在她身邊,哪怕她嫁人了,哪怕是在很久,很久以後。

她答應了:“我很喜歡它。”

脂粉未沾的臉龐像是被雨露洗凈的花瓣一樣動人,他最後看了一眼道:“我也很喜歡它,但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它了,保重。”

他轉身走了。

她一時不知該做什麽,緩步走到那盆牡丹花前,伸手輕撫了一下它的花瓣。

眼睛竟濕濕的,興許她不該那麽難過,然而她往前不明白,一心喜歡著衛瑯,不曾睜眼看向別人,但此刻她才發現,原來人生裏,是會錯過一些人的。

可即便如此,人生也沒有如果。

☆、第 92 章

到得十月中,嶺南終於傳來捷報,寧王伏法,正被押送京都,大梁軍隊借這勢頭,已從狄戎手中奪得一城。

衛老夫人松了口氣,老太太也松了口氣,畢竟衛瑯暫時無事,不然有個什麽,那頭賀家都回掉了,這孫女兒怎麽辦?老太太有些心思重,正好衛老夫人約他們去白馬寺,眾人便一起誠心上香,給寺廟添了不少香油錢。

回來的路上,駱寶樟小聲與駱寶櫻道:“衛家果然富貴,聽說咱們姨祖母一下捐了五百兩銀子。”

那是不小一筆數目,在尋常人眼裏,能吃上幾輩子了,可在衛老夫人看來,能保得孫子平安,叫她再捐五百兩都肯。

駱寶櫻沒說話,只期盼這銀子真能有用。

見她沒個反應,駱寶樟伸手推一推她:“你就不想三表哥呀?”

這話真直,駱寶櫻臉都被她說紅了,不悅道:“珠珠都在這裏,你說這些。”

“四妹又不是不知道。”駱寶樟嘁的一聲,“大家都曉得了,不然怎麽會回了那賀公子呢?母親也已經在給你置辦嫁妝,那些好的,漂亮的都是你的,我是什麽都沒有!”

她這個月也要出嫁,看出來袁氏這兩手,厚薄完全不同,不過也算了,便是嫁妝帶得再多,章家難道還會高看她一眼?往後的好日子,還得要靠她自己,她懶得與駱寶櫻爭這口閑氣,撇撇嘴道:“你可記得我這回的大度,別將來嫁去衛家了,翻臉不認我這庶姐。”

駱寶櫻好氣又好笑,什麽都被她說了。

她道:“你好好的不生事兒,我自然會理會你,不然,你也別怪我。”

駱寶樟就笑起來:“生事兒也是在章家,不過我瞧著衛家那二房也不是安分的,還不定你生不生事兒呢。”

駱寶櫻沒再理她。

靠在車壁上,她側過頭,瞧著官道。

外面空蕩蕩的。

想起往前幾次去白馬寺,他總是騎馬伴隨身邊,她嘴角就微微翹了翹,那時候嫌棄他老是出現,而今不在人前,又不習慣,難怪說遠香近臭。她把手放在窗欞上,順著那雕刻的花紋輕輕描著樣兒,暗道也不知他此刻如何了?雖然抓獲了寧王,狄戎仍在,他一介文官,在千軍萬馬間,真不會受傷嗎?

可窗棱不會給她答案。

過得幾日,駱寶樟出嫁,不似駱寶棠那時尚有些悲傷,這駱寶樟啊,真個兒是沒法叫人傷心,駱寶櫻三姐妹歡歡喜喜的送上添妝,目送她離開駱家,這一日,久違的金姨娘也露了個面兒,若不是這,駱寶櫻都差些忘了有這一號人了。

駱寶珠聽著外面鞭炮聲漸漸停了,高興道:“大姐總算嫁出去了,娘為她多操心啊,與我說白頭發都長了幾根,如今可是好了!”

瞧瞧駱寶樟就是那麽讓人傷腦筋。

姐妹兩個說說笑笑,駱寶棠聽著,過得一會兒,丫環過來稟報說二姑爺來了。

駱寶櫻探頭一看,只見唐慎中穿著一身半舊的醬色棉袍立在不遠處,她笑道:“二姐,二姐夫來接你了!”

駱寶棠就有些不好意思,紅著臉道:“那我走了,下回請你們來家裏玩。”

唐家啊,很是清貧,此前她們也去過,小小一個獨院,兩夫妻與唐夫人一家三口都住在裏頭,幸好唐老爺在京都轄下做知縣,唐夫人常過去照顧了,稍許顯得不是那麽擁擠。不過那樣小的一個地方,收拾卻的井井有條,原是種花的花圃裏種了些青蒜,菜苗,她們去的時候,正長到兩指高,煞是可愛。

那日駱寶棠燒了雞予她們吃,雞胗兒炒著,雞骨燉湯,腿兒翅膀做了黃燜雞,她原先是庶女,可也是小姐樣兒,誰想到卻還能下廚了,把三姐妹看得目瞪口呆。

聽聞還要請她們去,駱寶櫻笑道:“等到你種的菜長大了請咱們吧,我就想吃那個新鮮。”

駱寶棠抿嘴一笑,點點頭,轉身走了。

風中隱隱飄來只言片語。

“怎麽連轎子都不坐……也不至於……”

“坐了,你就不來接我了。”

“走著也好,暖腳,我給你暖暖手。”

駱寶櫻聽到,笑容漸深,覺得駱寶棠嫁得真不錯,她也再不是那個老氣橫秋的小姑娘了,倒不知……她忽地想,往後她嫁給衛瑯,他們互相說話,又是什麽樣的?他可不像唐慎中那麽老實。

見姐姐神游天外,駱寶珠小小嘆了口氣,原先希望三姐不要嫁人一直陪著她,如今看,不嫁也不成了,幸好衛家離得近!

卻說駱寶樟一路做花轎到得章家,就被喜娘在她手裏塞了紅綢,她耳邊聽著人聲鼎沸,頗是滿意,暗想這章無咎雖是庶子,到底也是伯府的孩子,客人來得多,還是給章老爺面子的,她喜滋滋跟著進去,行大禮。

章佩瞧見她就不順眼,見她進了洞房,想要個下馬威,等到駱寶樟要吃得,使人端上來一盤子的殘羹冷飯。

銀丹氣憤道:“竟有這樣苛待新娘的,姑娘,怎麽辦是好?”

駱寶樟當然吃不下了,她也猜到定是章佩做得,畢竟這門婚事是章夫人首肯的,巴不得她嫁給章無咎,怎麽也可不能在這時候下手對付她,她冷笑了下道:“哪個丫環端來的,你掌哪個的嘴巴,只莫說是我吩咐的。”

銀丹嚇一跳:“這,姑娘,不,夫人,真要奴婢這麽做?”

“將來有你好處。”

聽到這話,銀丹就豁出去了,這一晚上,廚房鬧得不可開交,等到章無咎回來,瞧見駱寶樟委屈的坐在床上,他就忍不住笑:“別以為我不知是誰吩咐,只你帶來的丫環真能折騰,把廚房管事都給牽扯進來了。”

一來就被他戳穿,駱寶樟惱道:“你知曉你妹妹給我吃什麽?”

他坐在床邊上:“我當然知,我自小不是沒吃過。”他手撫在她美艷的臉頰上,“所以才娶你,我知道你定是不甘心的,是嗎?”

駱寶樟拂開他的手:“原是打這個主意!”難怪從來不露面,他壓根不喜歡她,不過是為找個同謀,她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,“既如此,你今晚上也別碰我,我不甘心,你也不甘心,咱們一晚上就商討商討事情如何?”

章無咎怎麽肯,一把將被子奪走:“你這性子的姑娘不少,我只娶你,自當也有別的心意。”他將她壓在身下,“往後,咱們坐一條船,睡一張床。”

駱寶樟哪裏抵得過男人的力氣,眼見他一心要自己,又有幾分得意,看來也不是一點不喜歡,她慢慢閉起眼睛,等到時日久了,她定然讓他完全離不開自己,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嘛。

繡著牡丹花的大紅被子一時像波浪般翻滾。

等到回門時,她與駱寶櫻說起這事兒,笑得歡快:“我那蠢貨小姑子惹得事兒,鬧大了,父親就知道了,只顧她面子,把管事狠狠罰了一通,這幾日我吃得可好了!”

瞧她這樣兒,駱寶櫻默默同情起了章佩。

原先在家裏,駱寶樟有長輩們管著,又是自家人她尚且收斂,而今去章家,不知得怎麽鬧呢,不過這章佩也是活該,大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。

十月一過,春節在即。

這幾日飄起了飛雪,衛瑯坐在軍營大篷裏,正拿著筆畫畫,九裏探頭一看,只見宣紙上赫然是個美人兒,正趴在書案上睡著,側臉靠著手背,他又看了一眼,這回認出來了,仍是駱寶櫻。

九裏忍不住嘆口氣。

主子這是得相思病了,隔三差五不打仗時,就光畫她呢,數一數,得有六張了。

他都替他著急,巴望著趕緊把狄戎殲滅了回京都。

門口忽地吹入一陣寒風,江良璧冷不丁走進來,對師父這不出聲就闖門的習慣深惡痛絕,衛瑯忙不及拿了地圖把畫畫蓋起來,站起來躬身道:“師父,您怎麽來了?”

將將奪得一城,忙著整頓,好不容易歇息會兒,他得空想一想駱寶櫻,誰料他老人家就出現了。

江良璧瞅一眼地圖,手指在上頭敲擊了幾下,問道:“你覺得狄戎會先進攻哪處?”

衛瑯正色道:“應是宣府,前不久為助津南,宣府調離了三萬精兵,而今正是空虛之時……若我是狄戎,會選擇那裏,以攻為守,畢竟他們後備不足,糧草不多,得先尋個地方落腳,宣府,離得也近。”

縝密,精確,江良璧滿意的點點頭:“明日咱們就出發去宣府。”他頓一頓,“不,今晚上就去。”

衛瑯應聲,躬身送師父走。

誰料江良璧突地把地圖拿了起來。

那張畫藏無可藏,就暴露在他面前。

衛瑯輕咳一聲,把畫卷起來:“閑來無事……”

難得見這年輕弟子臉紅,江良璧伸出兩指夾住那畫:“這是誰?你意中人不成?”

衛瑯沒法子藏了,只得點頭道:“是。”

江良璧哼一聲,松開手指,告誡道:“溫柔鄉英雄冢,你莫要癡迷於此。”這姑娘看著極美,難怪徒弟念念不忘,連打仗都還想著她,江良璧吃過這等苦,少不得要提醒。

衛瑯應是。

等到師父走了,他長籲出一口氣,暗想,便真是英雄冢,他也舍不得那溫柔鄉,他吩咐九裏收拾行李,一等天黑就隨軍去往宣府。

若這一仗能得勝,狄戎必定大傷,往後更是勢如破竹,那麽,很快他就能回京都了。

實在是歸心似箭!

☆、第 93 章

上元節。

摘星樓五樓雅座裏,兩位年輕男子已經吃完了一壇酒。

見羅天馳又要了一壇,華榛挑眉道:“幸好我聽說你在,來瞧瞧你,不然你非得把自己醉死了不可了!”他把酒壇子往旁邊一推,“到底怎麽回事兒,在兵馬司遇到麻煩了?”

“要你管呢?”羅天馳又把酒壇搶回來,“從哪兒來,回哪兒去。”

兩人之間尚未和好。

不過多少年情誼,華榛性子大咧咧的,早沒放在心上了,手按在酒蓋上:“上回是我錯了,行不?我已經查清楚也沒有盯著駱家了,你還想怎樣?要我給你下跪磕頭不?小雞肚腸,我吃了你幾記拳頭都沒要回來呢!”

羅天馳皺眉:“你要不是不聽人話,我會與你打?”

“得了,咱們不提這事。”華榛轉而給他倒酒,“吃酒吧你,大不了醉了我送你回去。”但還是關心他,“是不是兵馬司……”

“不是。”

羅天馳又把酒喝了,其實是為賀琛,得知他被姐姐拒絕,他去看了好幾回,原還想請他一起來觀燈,結果前兩日去賀家一問,賀琛已經離開京都,且三月的會試也沒打算繼續,說想再準備三年。

他心裏知道,肯定是傷透了心。

這一切要不是因為他,當初為姐姐終身大事考慮,非得讓他認識駱寶櫻,賀琛絕不會遭受這等挫折。

他與賀琛相交幾年,知道他品性,也喜歡他的為人,故而覺得自己犯下了大錯,怎麽能不內疚?

他又將酒一飲而盡。帶

不知不覺竟是喝了半個時辰,他著實有些頭暈了,半瞇著眼睛看向華榛,見他也沒停口,不由嗤笑一聲:“還叫我別喝,你又在作甚?莫非這侍衛當不好?倒也是,就你這性子,天天被馬統領罰吧?”

“你就渾說吧,那兒我還能搗亂?”華榛前不久謀了職,做皇上近身侍衛,他嘿嘿笑道,“就算我想,我還心疼我這屁股呢!”他爹教訓起人來,不管多大年紀,都是照死往那裏打,他嘆口氣,“我是煩女人,我姐嫁出去了,就剩我,我那老娘天天沒事兒做,領那些姑娘給我看。咳,昨兒有個騷的,你猜怎麽著?假裝摔了往我身上撲,那味道差點熏死我。”

羅天馳聽了哈哈笑起來:“你一身功夫還能被人撲到?”

“前有狼後有虎,難提防啊。”華榛拿著酒盅轉啊轉的,“你姑姑沒讓你相個未來媳婦?”

“我才幾歲?”羅天馳道,“我又沒到二十,急什麽。”

其實他大姑姑沒說,二姑姑倒是領了幾個,他看不上,但幸好沒遇到華榛那些,想想也是惡心。

樓下這會兒舞起了龍燈,兩人拿著酒盅站在窗口看。

羅天馳喝醉了,說起混話,打趣道:“瞧瞧,下頭好些姑娘呢,你看看可有合意的,趕緊扛著回去給你老娘看。”

華榛笑起來:“那倒簡單了,你也一起看看,咱們一人抗一個,你……”他說著忽地頓住,因瞧見樓下燈火通明裏,對面正站著一個姑娘。穿著件枚紅色團鳳盤牡丹花的襖子,臉兒微微仰著,瞧著龍燈,淡淡的笑容從她眸中散發出來,只叫他心頭一陣猛跳,好似喝了世上最烈的美酒。

他突然轉過身,把酒放在桌上就往樓下走去。

羅天馳叫道:“你去哪兒?”他追上去,手搭在他肩頭,“好好的不看燈了,這麽早你就要回家了?”

華榛充耳不聞。

兩人勾肩搭背的走到樓下,華榛穿過街道,穿過人群,徑直到了駱寶櫻面前。

看見兩人醉醺醺的樣子,駱寶櫻瞪圓了眼睛,她還沒見過弟弟喝醉酒呢,到底是為何事?不等她開口,旁邊駱寶珠嘻嘻一笑:“羅哥哥,你怎麽醉了呀?”

數月不見,小姑娘的個子好像抽條的柳枝似的,一下就高高的了,臉也沒有原先那麽圓,下頜露出來些兒尖,唯有一雙眼睛仍是那樣,羅天馳上下看她一眼:“你長大了嘛,長得真快,上回見你,你才那麽高!”

他比劃了一下。

駱寶珠道:“羅哥哥也長大了,長胡須了。”

羅天馳噗嗤一聲。

那胡須他十四歲就長了,今兒是這幾天發愁沒有好好刮,他含糊道:“是啊,我一夜之間長老了。”他說著幽怨的看向駱寶櫻,“我一個朋友如今傷透了心,去了遠方游歷,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。”

駱寶櫻一聽就知道是賀琛,弟弟在暗地裏怪她,可這事兒她無能為力,假使時光倒流,她許是一開始就不會去賀家,見弟弟為他難過,她柔聲道:“時間久了,傷心就會沒了,羅公子,你快些回去喝點醒酒湯吧。”

羅天馳道:“不想喝,這東西難喝。”

仔細聽的話,竟有些撒嬌的味道,駱寶櫻知道他是真醉了,還當她姐姐呢,她嘆口氣:“吃了再吃顆蜜棗就好了。”

她專看著羅天馳,一點沒理他,華榛有些不樂:“我呢,你怎麽不叫我喝醒酒湯?”

駱寶櫻無言。

他關她什麽事情啊?

駱元昭見來了兩個男人,這時過來把妹妹們拉到身後,笑道:“羅公子,華公子,這麽巧你們也來賞燈?”

羅天馳笑嘻嘻道:“是啊,不如你們隨我去摘星樓,我那雅間空著呢,還有酒,我與你喝兩杯。”

若是原先,駱元昭可能會答應,可這兩個醉酒的男人,瞧著一點兒不安全,尤其是華榛,那眼睛恨不得釘在妹妹身上,他笑一笑道:“時間晚了,咱們要回去了,下回吧。”

見他們要走,華榛伸出手攔住:“急什麽啊,相請不如偶遇。”

駱元昭本就不喜華榛,見他阻攔,臉色一沈就要發作。

羅天馳還是有些理智的,忙拉住華榛胳膊:“你鬧什麽,還不準人家回家去?”

就這麽一停頓,駱家人已經擦過他的肩膀消失在了人群中,華榛朝那頭看了會兒,轉過身氣惱的道:“你怎麽總喜歡攔著我?你又不喜歡駱三姑娘,你管這麽多事兒?你當她姐姐,你姐是不是還不能嫁人了?”

羅天馳皺眉道:“你又在渾說什麽?”

“我沒渾說,我……”華榛將他拉到僻靜處,“那些個姑娘我瞧著就心煩,一點兒不想搭理,唯獨她我覺著不錯,我難道不能娶她?”

他十九歲了,沒喜歡過女人,說得也是真心話,他這會兒就看駱寶櫻順眼。

羅天馳盯著他眼睛看,裏頭沒摻假。

畢竟兩人那麽多年交情了,彼此都十分了解,華榛這人最是直爽,有一說一,有二說二,他也沒道理騙人,羅天馳吃驚道:“你還真……”他有些哭笑不得,想他年少時,也是跟著自己叫羅珍姐姐的啊!

他怎麽能娶她?

且不說,賀琛都沒成呢,他這牛性,姐姐喜歡才怪!

他淡淡道:“她有喜歡的人了,人家兩情相悅,早晚要成親。”

“誰?”華榛吃了一驚,又有些不服氣,想他這容貌,這家世,這武功,京都勳貴沒幾個公子比得上,他娶駱寶櫻綽綽有餘。

羅天馳揶揄一笑:“你衛三哥,衛瑯。”

聽到這名兒,華榛半響沒回過神。

三月春暖,百花盛開,這日駱家大擺筵席,足足有五十桌,將小小一個宅院都撐滿了,外頭更是放了無數的炮仗,賓客們紛紛前來恭喜。

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,衛老夫人坐在旁邊道:“當真是罕見,你們駱家一門兩翰林,便是名門世家都不曾有的,哎,老妹妹你真是好福氣啊!你們家二姑爺也不錯,一樣考上了進士,叫人都羨煞死了!”

老太太笑道:“還雙喜臨門呢,寶棠正巧也有喜。”

“這福分太大,過兩日趕緊再去還個願。”衛老夫人笑。

“咱們一起去,瑯兒那裏不也打了勝仗嗎?”老太太拍拍她的手,“你莫太擔心了,老爺都與我說,那啥狄戎元氣大傷,而今不過是茍延殘喘嘛,再過得一陣子,許是都沒地兒逃了。”

“哎,話是這麽說,可著實惱人的很,聽說那狄戎首領是個硬骨頭,便不願投降呢,手下死得七七八八,都被趕到玉門關去了還逞強!我瑯兒啊,吃了不少苦頭,他又不曾行軍打仗過,跟著走那麽遠,定是瘦了!”衛老夫人心疼的要命。

老太太又安慰她。

午時宴席過後,衛老夫人要回去,見到駱寶櫻,笑道:“寶櫻,你同我一起去,我正好想到一件物什,一定要送給你。”

無功不受祿,駱寶櫻下意識就推辭。

老太太道:“你姨祖母難得送你東西,你幹什麽客氣?去罷,陪你姨祖母說說話。”

也瞧出衛老夫人心煩,駱寶櫻便答應一聲。

到得衛老夫人住的上房,她使人端來托盤,上頭有樣東西高高的,她定睛一看,竟是個紅珊瑚雕刻成的小佛塔,十分精致。

“這,這要送我?”駱寶櫻驚詫,也疑惑。

衛老夫人看她不明白,笑著道:“這東西啊,是高僧開過光的,當年老爺也打過一回仗,我成日裏茶飯不思,擔驚受怕,便在白馬寺買了這個物件,很是靈通,我每日對著它念叨幾句,後來老爺就回來了。我曉得你擔心瑯兒,這東西便送與你。”

她在上面得過安慰,覺著駱寶櫻與衛瑯既是相互喜歡的,駱寶櫻得了這個,誠心祈福幾句,一來有寄托,二來興許也真能讓上天保佑。

老人家很為人考慮,駱寶櫻笑道:“謝謝姨祖母,那我就收下了。”

她讓藍翎拿好。

衛老夫人道:“不過也莫太擔心,已經打了勝仗了,個個都說今年能回來的。”

她安慰駱寶櫻不若說是安慰自己,駱寶櫻點頭:“是啊,姨祖母,肯定能回來的,不然神機先生這名號可是浪得虛名了!他老人家那是一人頂千軍萬馬呢,三表哥跟著他,準沒事兒,還能學到很多東西。”

瞧她胸有成竹,衛老夫人好似也更安心了。

兩人說得會兒,駱寶櫻從上房出來,微微籲出一口氣。

其實她哪裏有這麽篤定,畢竟衛瑯都去了半年了,有時候她睡著,會突然驚醒,夢到他被人刺傷,可這些擔心又有什麽用?她從藍翎手上把佛塔拿過來,輕聲道:“神佛啊,您一定要保佑三表哥平安,等他回來了,我叫他捐好多好多的香油錢。”

他有錢,捐個一千兩沒什麽吧?

紫芙聽得笑起來。

自從駱家兩位公子進了翰林這麽個清貴衙門,門檻又再次被踩破了,袁氏忙著挑兒媳婦之餘,還得抽時間給駱寶櫻準備陪嫁的東西,不過一下子家中三個人嫁娶,她真有些撐不住,哪裏有這麽多錢呢!

駱寶櫻去衛家,嫁妝不能少,兩個兒子娶妻,聘禮不能太寒酸,袁氏頭發又開始白了。

駱寶櫻看她這幾天實在為難,這日與袁氏道:“母親莫為我嫁妝操心了,便與兩位姐姐一樣,倒是哥哥們,那聘禮委實不能太難看的。”拿出去太少,對不住人家姑娘家,也叫人笑話。

袁氏看她那麽懂事,嘆口氣道:“那太苦了你。”

“衛家又不是……”她臉微微發紅,“不是不曉得咱們家,還能計較這個?”

袁氏輕撫她一下頭發:“我再與你祖母,父親商量商量。”

過得陣子,一轉眼便是端午了,駱元昭這日也休沐,準備帶兩個妹妹去白河玩,誰料還沒出門,有小黃門過來說是請駱家去宮裏,最近皇上身體有些許康覆,但尚不能出宮觀龍舟,便在宮裏熱鬧熱鬧,今日便設宴請了好些官員以及女眷。

真的是很難得的,袁氏連忙重新梳妝打扮,幾個公子姑娘也一樣,畢竟是去宮裏不能失禮。

出來時,聽到駱昀與小黃門說話。

小黃門笑道:“今兒還準備了射柳賽,勳貴子弟都會參與,很是隆重呢。”

駱昀笑道:“那倒是能開開眼界。”

眾人坐上轎子,陸續前往宮裏,只到得宮門,男女就分開了,女眷們隨宮人先去拜見皇後娘娘,袁氏雖因駱昀那回升官,封了誥命夫人,可宮裏那是第一次來,不由有些緊張,問駱寶櫻:“你去見娘娘,可是很和善?”

她那大姑姑呢,原先還行,而今真是稱不上和善,但也不嚇唬袁氏,駱寶櫻笑道:“母親不要擔心,娘娘問什麽就說什麽好了。”

居然問自己女兒這些,袁氏想著又覺得自己好笑,轉頭叮囑駱寶珠:“你最是莽撞了,跟著寶櫻,莫胡亂開口,知道嗎?”

駱寶珠連連點頭。

到得坤寧宮,已經有好些女眷在了,不乏姑娘們,只駱寶櫻走進去,頭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太子楊旭,他就坐在羅氏的下首,與往常一樣,面色淡淡,很難接近,瞧見有人進來,懶懶的瞥一眼。

但此刻兩人目光對上,他很明顯的停頓了片刻。

那原是她表哥,曾經也很親密,駱寶櫻自然不怕的,倒是很想朝他笑一笑,只顧忌身份,她迅速的把頭低了下去。

☆、第 94 章

在眾位姑娘中,毋庸置疑,駱寶櫻是出色的,雖然羅氏曾經拿她與羅珍比,覺得不足,然而這幾年過去,小姑娘長大了,勿論是容貌,氣質,也越發的顯露出來。年齡有時候是一樣奇妙的東西,當你老了,覺得痛恨,當你小了,又期盼,而駱寶櫻恰是處在最美好的年華,清麗不可方物。

她一進來,就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。

不需要一句讚美,光從眾人的神情來看,便知她的耀眼。

有那麽一刻,羅氏差些以為她是她的珍兒,只仔細看時,終究兩人生得不同,但便是這樣,她對駱寶櫻也有了幾分喜愛。

她道:“真正是女大十八變,我猶記得你前年來宮裏,尚且還小。”

駱寶櫻擡起頭,看見大姑姑臉上難得的一抹溫柔,她心裏高興,笑道:“可娘娘仍跟那回一樣,完全沒變呢。”

羅氏就笑起來。

小姑娘的嘴也甜,拐著彎兒說她年輕。

她賜座,叫駱寶櫻坐在下首。

這麽一來,她與楊旭的距離就變得很近。

男人挺拔的坐姿仍與以前一樣,身上有股威嚴不容侵犯,然而她知道,楊旭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人,那些年他把她當親妹妹看待,很是疼愛她,但有時看她胡鬧,也會板著臉訓斥,說大姑姑太寵她,將來不好嫁人。

可她那時定親,他卻與她說,假使衛瑯以後欺負她,盡管來告訴他,會為她出氣。

她忍不住輕輕嘆了一聲,那樣好的表哥,為何非得讓他失去妻子呢?想必那時極為悲傷,然她而今的身份,不可能去安慰他,到底是只能當做不知了。

等到楊旭告辭,羅氏便邀她們女眷去看射柳,那是端午節的一種游戲,不管在宮內還是宮外,男子們都喜歡參與,只駱家都是讀書人,不善騎射,家裏是從來都沒有比過的。

駱寶珠興致勃勃,拉著她衣角道:“射柳是騎馬吧?你說,羅哥哥會來比賽嗎?”

以宜春侯與皇家的關系,當然會,駱寶櫻笑道:“到時你就知道了。”

眾人跟在羅氏身後,來到一處寬闊的場地,尋常是用來跑馬,打馬球的,射柳是綽綽有餘了。

姑娘們坐在西側一處地方,兩邊拉了帷幔,男人們在外面不容易看清,至於今兒皇上請來一同慶賀端午的官員們,則坐在另一側,一時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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